廣州史上那些第一 中國第一家橡膠廠的興衰

　　割膠

　　膠鞋

 

　　廣州，史上的那些個第一

 

　　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是：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為了打通運輸線，獲取東南亞、南亞的橡膠（如無特別指明，本文中“橡膠”專指天然橡膠）資源，對控制著太平洋的美國海軍發起了進攻，最終讓戰爭走向發生了改變。

 

　　我們暫不去研討這種說法的合理性到底有多少，但它至少說明了一點：橡膠是一種極為重要的戰略物資。實際上我們從自己的生活中也可以發現，它的用途非常廣。

 

　　中國人接觸、認識橡膠是比較晚的，但現在已經是世界天然橡膠的主要出產國之一。在中國橡膠種植和工業發展的過程中，廣東地位很重要，中國的第一家橡膠工廠，就是在廣州河南鰲洲正街（今廣州市海珠區南華西同福中路）誕生的。

 

　

　　憑著牙托起步 靠著膠鞋發家

 

　　誕生于1915年的中國第一家橡膠廠的名字很恰如其分——“中國第一家廣東兄弟樹膠公司”，也有的資料將之記為“廣東兄弟創制橡膠公司中國第一家”。無論怎樣，在它出現之時，不要說在廣州，就是整個中國的范圍內，橡膠工業還是一片空白。

 

　　這家公司的創立者，也有不同說法，通常的記載是廣州河南紳士鄧鳳墀，在孫中山提倡“實業救國”的思想影響之下，先后分別動員了他在越南、新加坡、加拿大的親友，帶了資金、設備和技術回國辦廠。《廣州市志·人物志》則記載，是鄧鳳墀之子，僑居新加坡的鄧兆鵬因對橡膠產品甚有研究，當得知廣州還沒有橡膠產品時，便決定從新加坡回廣州創業。實際細究的話，這兩種說法并不矛盾，鄧鳳墀當是倡議辦廠的核心人物。

 

　　兄弟公司最初是以制造膠牙托出名的。鄧鳳墀的親家陳玉波是個牙醫，是加拿大華僑，對制作膠牙托的配方和技術比較熟悉。鄧鳳墀依靠親家的技術，采用機械加手工的方式操作，利用一部80匹馬力的蒸汽機，使用煉膠機對膠制煉，然后轉由交流甑把膠甑熟。這樣制作出的“雙飛劍嘜”牌膠牙托，售價兩三元，但卻解決了老年人鑲金牙、銀牙容易脫落的問題。橡膠廠的名氣很快大了。

 

　　公司隨即將目光投向膠鞋。理由很簡單，廣州氣候炎熱潮濕，雨水大，而當時布、紙、膠納底的布鞋不耐水。膠鞋牌子還是雙飛劍嘜，由于款式新穎，經久耐用，價格便宜，一經推出就成了爆款。當時廣州四大百貨——商光、真光、先施、大新——對雙飛劍嘜膠鞋的訂貨量日益增加，其他百貨商店也想方設法訂貨。很快，兄弟橡膠公司生產的膠鞋就賣到了華南地區。兄弟橡膠公司的員工也從創業時的二三十名工人很快增至上百人。每天一早便有人在廠門口排隊，等候廠方發一定數量的竹牌，憑牌取貨。每牌供貨多少則視前一天生產的數量而定，產品連倉庫都不用進。

 

　　內有黑社會 外有大洋行 被迫關張

 

　　樹大招風。兄弟公司被黑社會盯上了，鄧鳳墀家遭到勒索恐嚇。為安全記，鄧家不得不把工廠的大部分股權轉讓給友人——當時河南大基頭的“鞋店王”莫彥卿，而將自家主要的經營轉到香港。1922年，公司正式拆股，陳玉波、張志端、張志星等人在廣州市河南漱珠橋附近開辦“中國大一家樹膠廠”，取代“中國第一家”。但因經營不善，“中國大一家”于1933年關張。

 

　　鄧鳳墀家則于1923年在深水埗開設兄弟樹膠公司的香港分廠，即“中國第一家”的第一分店。為提升技術水平，鄧兆樞、鄧兆鵬會同日本商人前去日本參觀學習。回來后，他們努力增加花式品種，改進生產技術，除繼續生產膠鞋底和膠鞋踭外，還增加生產男女帆布面膠鞋，爭取到了不少新的消費者。

 

　　據《中國橡膠工業起點——廣東兄弟樹膠公司》的說法：“1927年，鄧家在上海開設了‘中國第一家’的第二分店。除沿用雙飛劍嘜牌子外，上海分店還新添了兄弟球鞋新牌子，產量和質量又有提高。遺憾的是，當時上海的重要工業原料皆掌握在外國人手里，鄧家工廠生產所用的天然橡膠、硫黃、炭粉、快熟粉等原料全部要向德、日兩國洋行購入，這些洋行任意操縱價格，交易條件苛刻。兄弟膠廠有一次因到期付不出一筆貨款而被起訴，倉庫部分成品被查封，當作抵償。加之時局動蕩，市面銀根周轉困難，工廠經營管理不夠完善，該廠于1936年倒閉。香港分廠亦因受洋貨排擠，于1936年前后宣告改組，由英商德惠普洋行接管。”

 

　　至此，中國第一家橡膠加工企業被迫關張。

 

　　艱辛的開拓者啟發了后來人

 

　　今天我們回頭看兄弟樹膠公司，不得不贊美創始人的勇氣。他們進入的是一個對中國人來說格外陌生的領域。原產地以外的探險者開始認識橡膠到現在已經有500多年，但中國從開始引種至今只有113年的歷史。

 

　　生產天然橡膠的橡膠樹原產于熱帶美洲，最早發現橡膠樹所產生的乳汁有某些特殊用途并加以利用的是美洲當地的印第安人。1493~1496年，哥倫布第二次航海去美洲。在今天的海地，他看到印第安人在玩一種彈子棋。這種棋子很奇特，受熱變軟，遇冷變硬，而且還有一種特殊的氣味。此外，西班牙探險者還發現南美新大陸的原住民用這種乳狀物做成護腳物和防滲水的容器。而這種乳狀液體是在后來被稱為橡膠樹的植物上割開樹皮以后，從樹上收集到的。當時他們稱之為“彈性材料”。這些材料在從南美帶回歐洲的漫長路途中降解為粘稠的物質，沒有價值可言。此后的200多年間，對這種神奇的物質的探索雖然一直在進行，但都沒有什么進展。直到1777年，英國化學家約瑟夫·普里斯特利發現用這種彈性材料可以擦去鉛筆留下的痕跡，并將之稱為“橡皮”（英文“Rubber”）。1823年，查爾斯·麥金塔發現用苯處理過之后，這種材料可以變得足夠堅韌，于是拉開了生產雨衣的序幕。1839年，查爾斯·固特異和托馬斯·漢考克發明了橡膠硫化法，這也意味著現代橡膠工業的誕生。

 

　　1904年，云南德宏一帶的土司刀安仁由日本回國，途經新加坡，他購買了8000多株橡膠苗帶回國，種植于盈江縣鳳凰山東南坡。這批橡膠苗到新中國成立后調查時發現只剩下2株。1905年，橡膠樹引入中國臺灣恒春種植成功。1906年，海南華僑從馬來西亞引回橡膠樹苗種植于瓊海。1907年，又有華僑引種橡膠樹苗種植于儋州。新中國成立時，我國共有各種類型的小膠園2800公頃，橡膠樹106萬株，年產干膠198噸。1952年，鑒于天然橡膠的戰略意義，我國決定大力發展天然橡膠事業，組織了專業人員對我國華南、西南的廣東、廣西、福建、云南四省區的熱帶、南亞熱帶地區進行全面勘查規劃，大量的墾殖場陸續建立起來，為后來橡膠工業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兄弟樹膠公司探索之路的結局讓人惋惜，也說明了在當時不掌握上游資源，缺少基礎科學技術研究投入，也沒有完備的配套工業體系的大環境下，單憑一行、一廠的力量，搞現代工業是很艱苦的。這也是那個時期中國民營工業普遍存在的短板。